纪念南京地质学校建校七十周年征文:
尽管许多记忆随岁月的磨蚀已找不到它的碎片,但在我记忆的深处,高岚这个美丽的小镇依旧清晰,那条弯曲的小河犹如舞动在我脑海中的飘带,悠悠扬扬。这条生命的河给予我太多的回忆,我的思绪在它的川流不息中或平缓、或湍急。
从南京地校毕业那年,我随野外一分队来到高岚,驻扎在高岚镇的木材厂内。这是一栋回字楼,二层木质结构,古朴古香。
我们一行十几人,分成男女两个小组,都住在二楼。
女子组5个人共住一室,从窗前我们可以眺望远方的山峦,临楼是一条公路,路的下方就是高岚河。
古老的木屋平添了一份诗意,踩在木板上,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,如同在欣赏一首古典的乐曲,没事的时候我喜欢沿着回形走廊打转转,不时用手轻抚粗糙的雕栏。
每天清晨起床,我都会装模作样拿着一本书去河边,静静坐在瞧石上,看清澈的河水涓涓流过,看小鸟快乐地飞来飞去,时而在天空中盘旋,时而俯冲戏水。让我感受到快乐与惬意点缀着每一个日子。
高岚实在是太美了,群山叠翠,那连绵的山峰组成各种图案。最有名要属睡佛山了,几个山峰连在一起,远远望去,犹如一位 大佛仰天长卧,梭角是那样的分明。
我们这次的野外任务是航片调绘。
每天我都会爬山涉水去每一个村庄,这里的每一个地物我都要仔细去读它,记录它。
每到一个村庄,首先出来迎接的是飞奔而来的狂犬,随着犬声渐近,不寒而栗。好在的村民会非常友好地为我护驾,并且好奇地问这问那,他们以为我是画家,因为我手里拿了一张航摄像片,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耐心地向他们解释。
日子就在这样在辛苦而快乐中流淌。
谁又能料到,在这如诗如画的世界里,一场灾难正在孕育。
那天,如同往常一样,我们分头去每个村庄调绘,当我们返回住所的时候,夜幕已悄悄降临,这个美丽的小镇也在夜色中渐渐隐去。
吃完晚饭,大家相约去看了一场电影,回来的时候,大风怒号,路面上的草屑随风飘舞,扑面而来飞尘让我们睁不开眼睛,我们只好选择后退而行。
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。
爬山涉水工作了一天,实在是太累了,回到住处,大家很快就入睡了。
一阵嘈杂声将我从梦中惊醒,只听到同伴惊呼:快起来,洪水来了。
我在惊愕中爬起,奔向窗前,借着手电筒的光柱,我看到,一向温顺的河流如脱僵的野马汹涌奔流,大地在颤抖。
我们来不及思索,在当地民兵的吆喝声中迷迷糊糊撤离了住所。
随行的汪老师突然想起航片资料、测量成果及仪器还在住所,于是不顾当地民兵的阻拦,又冲回住所,将资料成果和仪器转移到安全的位置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从来没有见过山洪暴发如此猛烈,更没有想到危险会来得这么突然。
总有一种侥幸的心里,住所不会被冲走,明天我们还可以看到自己心爱的物品。因为住所离河边还有几十米的距离,所以离开前自己的物品一件都没有带走。最让我惋惜的不是钱财,而是心爱的书籍和记有这几年来的心路历程的日记本。
冒着雨我们转移到一个地势较高的村民家里,屋里坐满了人。
我选择了依墙的一角,席地而坐。
睡意挥之不去,噪杂的声音象一支催眠的乐曲,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一声巨响再一次让我惊醒,公路对面的睡佛山饭店倾倒于魔浪的巨掌之下。
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倒塌声。
哭声、叫声响成一片……
我们的住所在倒塌声中消失了。
大脑在轰然中变得迟钝和麻木,我的心爱之物就这样付之东流。
当我清醒的时候,黎明已至。
雨停了,我看到很多人手里拿着饼干和矿泉水,说是刚从救灾发放点领的。一夜惊吓,我感到饥渴难忍,于是起身,举步跳跃式地走出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群,排队领了一份救灾物品。
为了安全起见,我们决定转移至山顶。
穿行于茫茫的包谷林中,心情竟有几分劫后的兴奋,庆幸自已与青山同在。
泥泞的小路又陡又滑,几次差点滑倒,不过没关系,后面的人一定会紧随相扶。
山顶上住着几户人家,他们热情招待了我们这些远方的来客。
饮水是最大的问题,一夜暴雨,水坑里的水已变得浑黄,我们只好用水桶提回来后,加入明矾进行处理。
吃完香喷喷的包谷米饭,我们开始重新注视这片被洪水肆虐过的土地。
突然我惊奇地发现,太阳在云中若隐若现。
久违了,我的太阳。我兴奋的神经又开始复活。
我拿出望远镜朝山下看去:
公路没有了;
睡佛山饭店没有了;
我们的住所没有了;
高岚最大的商店只剩下一道断壁残垣。
河流中央已形成了一个小沙丘,远远看去,只见好多人影在晃动,好像在寻找……
他们的家园没有了。但他们对生活的希望没有熄灭。
很快接到上级通知,我们必须迅速撤离高岚,返回单位。
唯一的一条公路被冲断了,我们只能沿着田埂和小路辗转前行,一路上,险象环生,一个个裂开的大石块,随时都会滚落,心为之振颤。
高岚,就这样在我的视野中渐渐隐去。
带着几多记忆,留下几许惆怅。
几十年过去了,高岚,没有远走,所有的一发如同发生在昨天。
作者:朱淑芳,航测8119班校友